包文棣
文化战士姜椿芳同志已经逝世十五年了,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如在目前。
椿芳同志在二十岁上就在哈尔滨加入中共地下党,很早就受到革命工作的锻炼。因为他当时已在日方密切监视之中,无法再在哈尔滨工作,一九三六年被迫来到上海。到上海后,不久就接上上海党的地下组织的关系,从此,就更显出他是一个杰出的组织家、杰出的创业人。他从无到有,白手起家,排除种种困难,为革命创建了几项新的事业。
首先借用塔斯社的名义,创办时代出版社,出版报道苏德战争真相的中文书刊,就是一着妙棋。虽然这个出版社深遭侵略者之忌,但是碍于当时政治、军事的形势,他们也无可奈何。
这时候,时代出版社的主要活动就是出版《时代》周刊,形式上算是另一同样名称的俄文版的中文版。后来又加出《苏联文艺》。这两种刊物在已成为“孤岛”的上海,尤其在连租界也沦陷以后,正是一团漆黑的夜里的大明灯,起的作用是特别巨大的。直到1944年4月左右,军事上屡遭败北的日伪当局不得不借口“外国人不能在中国出版中文刊物”,正式下令禁止两刊的出版。
尤其难能可贵的是:一九四五年四月间,当苏军已进攻到柏林附近时,他主编的《时代》杂志,就不经日伪当局的解禁,即刻复刊,日方也未来干涉,直到苏联对日宣战。日帝投降后,一度避居常州的椿芳同志,立即赶回上海,筹备出版《时代日报》。
椿芳同志之大名我耳闻已久,但真正见到他是在抗战胜利后。那时候我已是中共地下党员,由党组织的介绍,要为《时代日报》的副刊《星空》写文章。记得最初还有协助副刊主编叶水夫同志看些稿件的任务,但因我当时根本没有编副刊经验,再加还有送还稿件的问题不易解决,后来就索性完全限于写稿活动了。
为了避免邮寄,我写好以后,就坐了当时的五路电车送到水夫同志手里。当时的出版社真是“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”,既有编辑部,又有印刷厂,还有吴江路的发行所,甚至还有装订工场。椿芳同志的这个布局,可谓英明,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掣肘的麻烦。
《时代日报》的编辑部就在成都北路印刷厂楼上。我每次去送稿,经常见到老姜同志。老姜身材较高,非常平易近人,和蔼可亲。应该说,这是我一生中所熟知的人中,最为可敬的人之一。
《时代日报》的副刊原来为《星空》,后来报纸改为八开后,副刊更名《新生》。我为这两个副刊写了许多杂文,如《太平盛世》、《阿Q的推背》、《瘦马与重车》等等,一本厚厚的贴报簿可惜在“文革”中被抄走了。《星空》与《新生》每天见报,另外,老姜同志还为该报规划了七个副刊,如《新木刻》、《新妇女》等。从而,《时代日报》虽然只有四开一张,篇幅不大,但是内容丰富,经常发布一般报纸上看不到的更翔实、更正确的消息,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。
在国民党反动派大举向我解放区进攻,我军展开自卫反击战以后,他约请姚溱同志以秦上校、马可宁、萨里根的笔名,撰写半周或一周《军事述评》。姚溱同志尽管不是一个真正的“上校”,但他却能够尽量掌握多方面资料,刻苦钻研,利用国民党报纸上所刊出的消息以及外国通讯社的电讯等,以好像苏联人的口气,对由自卫反击战发展为伟大的解放战争的情况,向中国人作了客观的、准确而概括的报道。《军事述评》一出来后,就深受广大读者的欢迎,每逢《述评》发刊的一天,报纸总要多印几千份。
椿芳同志是非常热爱俄国乃至苏联文学的。在出版政治性的报纸与杂志的同时,他也没有忘却这一方面。在他的主编之下,时代社先后出版了《高尔基研究年刊》两厚册,还出版了《普希金文集》一卷本,还有《奥斯特罗夫斯基研究》,这三种书在当时文艺界起过很大影响。他自己在百忙之中,还翻译了普希金的《鲍里斯·戈都诺夫》和杜勃罗留波夫的《黑暗王国的一线光明》。
时代社草创的时候,工作人员连他才只有三个人,工作条件十分简陋,然而他们胜利地完成任务,而单位本身,在惨淡经营下,也逐渐壮大。团结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优秀的翻译家,有的解放后成为人民文学出版社、世界文学杂志、外国文学研究所的骨干。
姜椿芳同志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!
原载《文汇报》2002年12月25日